一位不知名大师的素描

本人杂食,标题有写,自行避雷,别来找骂

阎判《相思》

街道上人头攒动,公馆内余音袅袅,夜晚的街道霓虹闪烁,上流社会的先生女士混迹在各种社交名利场。

与外面的战火相比,京华似乎已经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隔绝了炮火和死亡,街上无处不见的持枪兵士就成了连接幻想和现实的桥梁。

在这座城中,比纸醉金迷更多的,是无数的潜伏和伪装。


判官不太喜欢名利场,比如,今晚的这场舞会。

但却没法推脱。身为京华最大珠宝行的小少爷,他归国的事情自然在上流社会引起了骚动,无数的宴会邀请像落叶一般飞向老宅——毕竟在京华中多的是想和流云珠宝行搭上关系的。

老爷子老来得子就得了判官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大了些便送去了国外。

老头子脾气出奇的倔,谁想生意上和他打点关系都不好使,看着谁都四面碰壁便没人去了,判官这一回来又燃起了他们的心思。

先生们想要和判官做好关系,谁不知道流云珠宝行背后是军阀,先拉拢人,以后自然有的是好处。

小姐们的心思就更明显了,有的是自己想搭上判官的,也有被家里逼着来,试图和流云家联姻的。

厅内富丽堂皇,觥筹交错,判官虽然注意力全在酒上却也看得清金玉之表下的败絮。

前来侍酒的男人轻拍判官肩膀,他便知晓任务已经开始,借故离开舞池上了楼,果不其然在二楼阳台寻到了那位来自大和的小姐不知火,从旁随意拿起一杯红酒走上前去,熟练的同人搭话,优雅自如的态度既不会让人觉得厌恶也不会过于熟络。

判官得体的装扮和他的通身气质在社交场无往不利,互通姓名后很快便和不知火攀谈起来,直到舞会结束二人才道了别回到家中。

判官坐在返程的车上,看着手里的钢笔若有所思。它陪伴着自己度过了十多年的学习生涯,仍然历久弥新,龙纹清晰可见,雕刻的花纹也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灰尘。

不知道那位大人如何了,已经同她许久未见了。


虽然心中思念满溢,判官依旧同老爷夫人打过招呼才回到自己房中,推开房门便看到一位衣着华丽发髻高耸的女子坐在紫檀桌案前,葱根细指拿起酒壶斟酒。


以前判官也劝过她可以试试旗袍,穿起来简单方便,然后被阎魔严词拒绝。

“你总是穿着那些繁琐的衣裙,偶尔也可以试试其他衣服吧,比如旗袍?”

“那种不端庄的衣服我不要。”


判官转身便将房门关上打发走了跟着侍候的丫鬟,将风衣挂起便在桌边落了座。

自从被父母安排去了国外后判官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眼下完成了学业归来想见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她和五年前一模一样,不,判官儿时同她初见也是这番模样,一丝一毫的都不曾变过。

京华中谁都知道,流云家的老爷子老来得子,孩子生的可爱乖巧,可惜就是天生眼盲,不知为何,五岁时突然说自己看得见了。

夫人找了医生检查医生也觉得奇怪,先天的眼盲不经过吃药治疗断然没有好的道理,老爷子却觉得这是上天有眼,他的宝贝儿子将来必成大器。

只有判官知道,他的眼睛正是眼前这位女子所治。虽然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的教育,判官却十分坚信着女子的存在,哪怕她的存在已经违背了唯物主义的法则。

“怎么,许久不见,小木头变成大木头了?”

阎魔抬眉横了他一眼,嘴上依旧不饶人,可判官垂首一看桌前的菜,都是他爱吃的,阎魔还贴心准备了他喜欢的栗子糕。

嘴上不说,至少心里是想着的。

“这倒没有,只是五年不曾见过了,有些想你,但见到了,一时间又不知如何言语。”

阎魔却没有他这般的纠结,举起盛满琼酿的小杯向他示意。

“那就都在酒里说便是。”

“这倒是我小家子气了。”

判官也跟着举起陶瓷小杯。

“好,都在酒里。”


两人喝酒喝到很晚,待到第二日艳阳高照判官才悠悠醒来,阎魔早就不见了踪影,判官收藏的皮影戏台上多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皮影女子,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带了些破旧。

判官并非只有儿女私情,归国后他加入了组织,自然也有自己该做的事情,加上家中产业需要人打理,这几日便忙碌了起来,直到过了月余才勉强空闲,将那个有些旧了的皮影放在西装外套胸前的口袋里陪着自己在柳湖闲逛。

到了华灯初上,判官才来到和不知火定好的饭店包间赴约,阎魔也化作人形坐在了判官身边。

判官本意并不想让不知火知道阎魔的存在,却无奈偶然间被她撞见了阎魔化形,阎魔本动了灭口的心思,却被判官拦下,不知火也是心细的,言辞恳切承诺了不会将阎魔的事情说出去这才作罢。

就这样三人才建立了奇怪的友谊,经常一起听戏喝茶,空闲下了一起吃吃饭。阎魔会和不知火吐槽那台上的戏子唱腔不对,不知火也乐于和她分享自己那不通人情的父亲。

阎魔看起来不可接近,却已经快千年不曾交过朋友,同一起的皮影早已在千年的时光中遗失消散,虽对判官有些情意,但不知火的出现弥补了她友谊的缺失。


三人在一起的时光平平淡淡,却怀有各自的心思,不知火想借着阎魔的力量逃离父亲的掌控同贺茂义心私奔,阎魔不喜欢判官每天跑来跑去为了什么组织,判官接近不知火就是为了混进军阀府上窃取文件。大家在京华的日子平淡却充实而快乐。

只是纷飞的战火注定要打破京华桃花源的幻想,外面的大和军队接连战败,繁盛的京华沾上了火星,随后愈演愈烈。


“判官你疯了是不是?!”

这是阎魔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以往都只是使些性子,这一次却是真真实实动了怒。判官面对盛怒之下的阎魔也不顶嘴,任着她教训。

“不知火的话是入不了你的耳朵还是如何?战火已经蔓延过来了,你不明哲保身为什么要亲自押着物资去前线?”

向来由着阎魔开心的判官少有的否认了她的提议。

“我知道,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你是皮影,不是人类,有些家国情怀你大概懂不了的。”

阎魔默不作声,片刻后化了皮影重新回到戏台不再理会判官。

自判官儿时两人就认识了,阎魔治好了判官的眼睛,看着他长大,对他的性子了解不少。

判官总是毫不保留把自己的一起袒露在阎魔面前,阎魔缺对自己的过往闭口不提。她不是不懂得家国情怀,自唐朝起就被神匠创造问世,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好,总归对家国是有些概念的,也知道在现下的世间如果选择家国情怀的话将要承担些什么。

只是一千多年了,小月亮在战火中遗失,狐狸和荒川都为了喜欢的女子而消散,那对兄妹也下落不明……

她已经独自待了几百年了,每天都在想办法消磨无尽的生命,判官的出现让她灰败的背景增添了几分华彩,她也想自私一些,劝说他留下来。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随着你的心意就能搓扁揉圆的。

就像判官之前同她所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不是第一个为了信仰选择这条路的,也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是希望他是最后一个。

阎魔的劝说终究拦不住判官,他还是亲自押送物资去了,阎魔却无法离开皮影戏台太远,只能焦急等待着判官的消息。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

直到快要小半年也没有传回来判官的消息,在此期间流云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因为年纪大相继去世。

阎魔躲在阁楼远远的看着葬礼,她活了上千年对生死早也看淡,只怕某一天躺在灵堂棺材里的尸体会变成判官,仆人们也同今日一样装模作样哭两声,将棺材送上山欢天喜地庆祝自己伺候的人又少了一个。

但这个家本身也没多少人了。

所幸管家是个懂得感恩的,裁去了一些不必要人员和开支,兢兢业业将流云家守的好好的等着判官回来。

阎魔也时常在他们遇到的书阁晒太阳,平日里不怎么来人,很是安静,原本这样的安静才是陪伴了阎魔千百年的东西,但没了那根木头在身边阎魔总是莫名的有些烦躁。

前几天她给不知火支了个主意,她便带着贺茂义心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是偶尔听下人闲聊提起不知火的父亲对此很生气,他的军队前线也接连打败仗。

“听说大和军已经战败了,那你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

阎魔看着手中的黑白照片喃喃自语,那是判官走之前给她拍的,特意穿上了阎魔最喜欢的那身衣服,阎魔的皮影就在他胸前的口袋,手里拿着阎魔送给他的龙纹钢笔。


相思总是扰人心,阎魔就这么数着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衷心的管家早已步入老年,多年的操劳他的身体极差,为了帮判官守住家业阎魔只能半夜潜入管家房中替他再续续命,希望能撑到判官回来那天。

她本身对时间没有多少概念,却清楚的记得判官已经走了快六年,宅里的佣人上上下下几乎全换了一批,就连庭院里的桃花都换成了兰草。

直到一个有些闷热的午后,安静了六年的宅子突然热闹了起来,与过去相比有些嘈杂的人声吵醒了在书阁乘凉的阎魔。她迷迷糊糊醒了,在听到佣人们嘴里少爷回来的消息后猛然惊醒,匆匆翻身下了窗台打开门就撞进了判官怀里。

不同于之前归国后的不知言语,六年未见,判官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气质更加柔和内敛,而阎魔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曾改变。

“你老了。”

阎魔抬首看他笑着。

“对不起,又让你等了我六年。”

判官将阎魔抱得更紧,没有什么是比抗战胜利后拥抱爱人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事了。

阎魔本以为她该怪他的,只是当把对爱人生死的担忧单独提出来之后,他一别多年的事情似乎不怎么让人生气了。

后来,判官遣散了下人,给足了钱,将老宅捐公,只带上了皮影和书画,买了一座小院,隐姓埋名在那里生活,他们如同恩爱夫妻一般形影不离。

在家时两人一起晒晒太阳赏赏花,兴致来了对月小酌,若是判官白日里出门便将皮影带在口袋里,露出个脑袋,两人一起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走过那家卖糖果的铺子,走过喝足时雨露水的花圃——

也走过万家灯火,时运流逝。

天意不随人愿,判官年轻敢拼,年老了便留下一身病根儿。

阎魔所剩灵力已经做不到续命,她只能看着判官一天天老去,身体因为病痛折磨日渐消瘦,每天变着法子哄他,就像几十年前哄那个小木头一样。

“等我下辈子投胎了,你能不走,就在原地等我吗?”

“下辈子该换你等我了,你看看我都等了你多久,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要我等,你也不臊得慌。”

“好……”

“那说好了,等你走了我就想办法跑,你就在这里等着,多久都要等我。”

“——”

大木头,怎么又不理人了。

微小的水滴滴进花纹繁复的锦缎,随后迅速消失融入了衣衫的料子里,而缠绵病榻的人终得安眠。


公元2034年——

年轻人推开了小院的竹门。

小院建的清新雅致,有一片小小的池塘,还未到盛开的时间,睡莲们还慵懒立在荷叶间,其余大大小小的花花草草错落有致,一看就是主人动了心思的。

一个女人穿着旗袍躺在花丛中的躺椅上,身旁还有一个民国时期的留声机。

“您好夫人,我是学摄影的,在墙外看到您的桃花开的很美,想进来拍张照片,可以吗?”

“顺便再冒昧问一下,在下给桃花拍完之后可以给夫人也拍一些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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